umidonotknow

（四）

周泽楷醒过来时觉得头昏得都要裂了，好不容易有了点意识，他睁开眼睛，发现是个陌生的地方。职业敏感让他硬撑着坐了起来，开始回想发生了什么。

噢，和蓝雨的晚宴，他替叶修喝酒，然后醉倒了。

那么这个地方是？

他扫视了一圈，得出了干净整洁的结论。目光转到床头柜— —有发现。

其中一张照片上是三个小孩，背景是一间简陋却不失温馨的小屋，两侧是两个差不多十五六岁的男孩，中间是个年龄稍小的甜美女孩，三个人都穿得很朴素。仔细看的话，右侧的男生是叶修，中间的姑娘是苏沐橙，左侧的男生五官跟苏沐橙有点相似。

另外一张照片是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孩子，背景是某知名大学的标志建筑物。其中一个穿着学士服戴着学士帽，笑得很开怀，他身侧站着一脸不耐烦的同容貌男子。很明显拥有这副表情的是叶修，那另外一个的话，就是叶修的双胞胎兄弟了。

所以不出意外这里是叶修的家。

周泽楷估摸着是叶修不知道他家在哪，只好把他带回自己家。他揉揉太阳穴，顶着一身难受准备下床。

双脚刚碰到地板，房门就被打开了，叶修轻手轻脚地走进来，看到这副情景笑了笑：“小周醒了？早上好。”

“早上好。”他回答，又问：“现在几点？”

“快九点了。”

周泽楷一怔：“上班时间……”

叶修笑道：“都这样了还想着上班？行了给你放一天假，工资照发。”

那敢情好啊，周泽楷满意道。

“昨晚你喝醉了，我也不知道你家在哪，只好带到我家来了。我记得你说过你是一个人住，所以应该不用通知父母或者朋友啥的？”

“嗯，谢谢。”

“你还好吗现在？你醉得太死了，我只好给你吃了醒酒药。”叶修关切地说。

周泽楷说：“头和胃有点疼。”

“要不是你，现在疼的就是我了，谢谢你啊。”叶修说，“我给你煮了白粥，你先清洗一下然后来吃？”

“好。”

见他答应，叶修走到衣柜前面，翻倒了一会拿出一套衣物和一些洗漱的东西。他放到周泽楷手里，“衣服内裤都是全新的，对你来说应该有点小，你将就一下。卫生间在那，有什么事喊我就好，我在客厅等你。”

 

叶修身材偏瘦，又比他矮了点，宽松的衬衫被周泽楷穿成了紧身衣，七分裤倒还好一点，最难受的是内裤尺寸不太符，勒得他难受。

人在屋檐下可不能抱怨，何况想起他在叶修的床上躺了一个晚上，整颗心就美滋滋的。不过话说回来，叶修睡的哪？

之后叶修是这么回答他的，“睡的客厅啊，难不成跟你一个醉鬼抢床？”

他确实在期待同床共枕啊，周泽楷失望道。

看到他走了出来，叶修招呼他往饭厅走，把他安置好后就进了厨房，不一会端了一锅白粥出来。

他先乘了一碗放到周泽楷面前，又献宝似的从餐桌一头拿起一瓶一瓶的东西放到他面前，“咸菜、萝卜干、豆腐乳、橄榄菜、小鱼干、牛肉罐头、肉松、肉脯，这么多下饭菜，任君挑选哈。”

周泽楷有点反胃地捂着嘴，指着自己的胃，用真诚的眼睛看着叶修，“我喝白粥就好。”

门铃这会响了，叶修抛下周泽楷跑去开门，而后双手各拎了一份东西回来。他把东西放到桌子上，“那些吃不下可以，这是鲜牛奶和绿豆汤，喝完粥后一定要选一个，保护胃黏膜。”

周泽楷鬼使神差地觉得叶修和他现在这样子就跟居家过日的老夫老妻。

 

吃完早餐他帮叶修收拾餐桌，然后两人一起坐到客厅沙发上。时间将近十点，叶修问他：“小周，会玩游戏么？”

“玩什么？”

“我这里就两种，荣耀或者FIFA。”

“荣耀吧。”

这是一款现下很风靡的网游，设计精良画面精美剧情引人，游戏运行方也舍得花钱宣传，大街小巷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轮回没事的时候大家会玩上几把作为消遣，他玩得挺好，账号在整个游戏中小有名气的那种。却是没想到叶修的账号更加大名鼎鼎，在游戏中是玩家排名的前五。

两个大神打游戏凑一块打游戏特别舒心，两人一起下了个本，又在竞技场打了几场，算上过足了瘾。

临近中午江波涛打电话给他，问一个晚上没见他还好吗，这才想起来没跟好友们报备一声。他婉拒了叶修留他吃午饭的邀请，就告辞了。

出了门发现叶修住的是个别墅区，周泽楷拿出手机定了个位，看着信息那里写着“隶属于嘉世集团”几个字有点发愣，只想着此嘉世应该非彼嘉世。他又查了一下这片区域待售的房子信息，最后又跟房产商约了时间看房。

 

这一段小插曲过去后，生活又回归以往。然而周泽楷不开心，似乎是从那一个早上后，他和叶修的关系又回到了普通的上下级。他清楚地感觉到叶修有意无意中都在疏远他。

他试着约叶修去之前讲好要去的野生动物园，被叶修以有朋友来访拒绝，他在叶修家的对面别墅蹲了一天也没见有什么人去；他去搜刮轮回的宝库变着花样给叶修送东西，叶修都收下了，却没有放进个人的杂物间而是让苏沐橙任意挑；只有他向叶修报告工作才能看到人，非必要时刻叶修情愿越过重重麻烦吩咐好几个人也不让他下发任务……

两人确实是上司下属的关系，说起来地位悬殊挺大的，说他配不上叶修他不反驳，但是他又很清楚叶修本人绝对不是会在意这种的人。

他思来想去都没明白为什么，好像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啊。难不成那天醉倒的时候情不自禁对叶修耍流氓了？还是不自觉就把心意给透露出去了？但是周泽楷对自己的酒品也很有信心，曾经醉过的几次都是安安静静一觉睡到天亮，绝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而且那一天在叶修家明明两人还相处得很愉快，按照叶修的性格，如果自己真做了什么，他大可见他醒了就翻脸，没必要假装没事人和他独处一个早上。

甚至叶修的手机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他干脆连号码都不用了，没法监听了不是问题，但是有朋友或者公事找他都是打到苏沐橙那里，再由她转告。周泽楷每天都要看见苏沐橙进进出出叶修的办公室十几次，就算知道两人是兄妹的关系，还是很吃味。

 

而这边轮回又联系自家老大，询问委托进行到哪一步了。

该死，都忘记这个神经病似的委托了。

他受不了了，于公于私，周泽楷觉得他都得去问问叶修：“你喜欢男人吗？”，或者问：“你喜欢我吗？”

 

可是他接近叶修本来就是带着不单纯的目的，就算叶修能跟他打开天窗说亮话承认喜欢他，叶修总有一天会知道周泽楷最初是因为什么才接近他的。另外，爱上客户委托的任务对象，这多没职业道德啊，传出去的话轮回还办不办了。

那么现在首先要做的事情是— —

“什么？毁约！！！”轮回众异口同声。

“老大你开玩笑的吧？”吕泊远和吴启面面相觑。

“很认真。”周泽楷严肃道。

“小周你能说一下原因吗？”江波涛语重心长地问，准备先把好友的心思摸清楚再决定下一步。

“我喜欢叶修。”

江波涛&方明华&吕泊远&吴启&杜明&孙翔&于念：“……WTF？！！！”

孙翔怒气冲冲地说：“周泽楷你认真的？”

方明华：“小周你……这个……先从轮回的角度来讲，这是很没有职业道德的你知道吧？”

周泽楷先是道了歉，又把他真的喜欢叶修，想尝试能不能有个好结果的想法分享给好友们。

集体静默。

……

为了追唐柔还呆在兴欣的杜明深有同感地率先发声：“老大，我能懂你。”

吴启突然想到了什么，很兴奋地道：“如果老大你能在两个星期内把叶修追到手，那叶修就是个弯的，我们这也算完成了委托，不用把钱退回去了！”

“不，”周泽楷摇头，本来他因为最初的不纯动机要追人就很没底气了，万万不想再钻这种空子，“叶修和生意，不要挂上钩。”

而讲出这种话也很对不起轮回一群好友，周泽楷又说：“委托金退回去，我给轮回补这笔钱。”

其他人互相对视，决定不跟周泽楷客气，江波涛说：“我会安排，这两天就把钱全数给委托人退回去。”

吕泊远拍着胸脯说：“老大你放心去追人，有需要用到我们的地方尽管提。”

 

等到下班时间，同事陆陆续续都离开兴欣了。周泽楷坐在自己的办公桌上，假意在修改着什么，眼神一直盯着大门紧闭的总经理办公室。

叶修终于开门走了出来，看到似乎在奋笔疾书的助理，耸了耸肩，好意地提醒道：“小周，下班了。”

“叶总，”周泽楷看向他，正了正表情，拿出叶修的日程表，很正经地说，“你晚上还有应酬。”

“什么？”叶修一愣，“你早上跟我确认日程的时候没说啊。”

周泽楷面不改色道：“我刚加的。”

“是吗？”叶修挑挑眉，“跟谁？”

周泽楷把日程表给盖上，露出自己最好看的笑容：“我。”

“哦？”叶修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片刻之后说道：“那行啊，周助理，你带路咯。”

 

轮回事务所的本部建在地底下，一层地表是一个名为“Samsara”的咖啡馆在掩人耳目。店面登记在周泽楷名下，但店长由江波涛担任，事务所没事的时候大家就靠经营咖啡馆度日，这里也是作为他们消遣的一个好地方。

周泽楷打过招呼，轮回七人也做好准备了，咖啡馆暂停营业一个晚上，把地方都交给周叶两人。

一推开咖啡馆的门，扑面而来的空调凉气把叶修冻了个哆嗦，他走了进去，选了个凉意没这么足的角落坐下。

叶修打量着占地接近三百平方米的咖啡馆，给出了大气简约的评价。又思考了下这个地段的寸土寸金，默默感叹了一句真是有钱人。

他像是没在乎偌大的咖啡馆只有他们两个，以及吧台的两个员工，坐下后就去翻菜单，看着一些菜名前面有个卖萌的大拇指，笑说：“就按推荐的来，美式咖啡，鳗鱼盖饭。”

周泽楷自动地去点餐台点东西，走回来后就在叶修对面的位置落座。

他不说话，叶修也沉默着。

 

杜明把他们点的东西送上来的时候，叶修一直看着他，杜明被看得发毛，放下东西立刻就要走。

叶修的声音冷不丁防地传来：“小杜好啊，副业干得不错。”

周泽楷&杜明：“！！！”

杜明背后冒冷汗，假装没听到立刻往厨房后台走。

周泽楷正襟危坐，内心已然飘过万字的弹幕，准备好的台词都不知道怎么开头，只好等着叶修继续开口。

叶修对这一幕视而不见，而是很优雅地开始吃饭。周泽楷拿不准叶修的意思，决定先不能亏待自己的胃，也叉饭吃。

十分钟后，两人都放下筷子，叶修拿出一根烟叼在嘴里，不点燃，含糊不清地说：“开门见山呗，小周。”

“……”周泽楷不知道如何接话。

“你要是不知道讲什么，就先把你约我出来的目的放一边。”叶修说，“把Samsara，或者说，轮回的人都叫出来。”

最后两人面前就站了轮回的一排人，每一个都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假装看风景，实则看着坐着的周叶二人。

“装什么装啊各位？”叶修一个个点名，“江领班，吕少爷，吴代表，还有追小唐的杜明，都别来无恙。各位的副业都混得风生水起嘛，值得我给你们鼓个掌。”

“当然还有孙翔，我也是没想到你离开嘉世后入了轮回。另外两位初次见面的朋友，你们好，我猜你们都认识我，我叫叶修。”

集体静默，连以前一见叶修就要跟他对呛的孙翔也是一脸尴尬。

 

“你们都不说的话，那就从我开始了。”叶修说着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看着没什么分量的A4大小牛皮袋子，将它递给背脊挺得笔直的周泽楷。

还算淡定的周泽楷问：“是什么？”

叶修莞尔，说：“支票，你们接的要掰弯我的任务的委托金。”

TBC